2022年3月11日，日本东京日比谷公园，演员表演日本传统舞蹈，悼念3月11日地震海啸遇难者。(新华社/摄)

2022年3月，《日本经济新闻》公布了一项民意调查结果。与2018年的37%相比，认为日本经济和科技“强大”的受访者下降了17%。

与民族自信心下降相伴而生的现象是“丧文化”的流行。

青少年普遍缺乏自信？

缺乏自信一直困扰着日本青少年。早在2014年8月，日本政府发布的《儿童青少年***》显示，13岁至29岁的日本青少年中，只有45.8%的人对自己感到满意，只有61.6%的人对未来抱有美好的希望。

在日本、韩国、美国、英国、德国、法国、瑞典等七个国家中，日本年轻人的自信心排名倒数第一。

日本青少年研究所早前发布的调查报告也显示，与中、美、韩、美相比，日本高中生明显缺乏自信。只有3.9%的日本高中生对自己满意，远低于美国的41.6%，中国的21.9%，韩国的14.9%。

日本青少年也普遍对自己的外表缺乏自信。德国舆论研究机构Gfk公布的一项“全球外貌满意度”调查显示，全球超过一半的人对自己的外貌感到满意，但日本只有26%。

“也许，日本有谦虚的国民性格，但高中生普遍对自己没有信心，这反映出日本的家庭教育和学校教育没有把学生的积极性发挥出来。“日本青少年研究所将青少年的自信归咎于家庭教育和学校教育。

日本社会学家大前研一认为，这种现象只是“低欲望社会”的一部分。他认为，年轻人普遍缺乏奋斗精神，这与“在职贫困”、劳资关系不和谐、中产阶级萎缩、社会阶层固化、人口负增长和老龄化密切相关。

“如果长期得不到及时调整和缓解，将对国家经济发展和社会稳定造成极其严重的影响。”大前研一上诉。

自信日本青少年缺乏自信是“蜗居”的表现之一。日本内阁府的调查显示，至少有69.6万青少年平时呆在家里，沉迷于动漫和网络，很少出门。同时，日本高中生出国留学的比例远低于其他OECD国家，他们“对自己的人生缺乏信心”。

日本青少年也普遍政治冷漠，投票率远低于社会平均水平。在2017年的众议院选举中，20岁至29岁的年轻人投票率仅为33.85%，而当时日本的投票率为53.68%。

恰逢日本政府推行“宽松教育”改革，80后出生的日本年轻人也被称为“宽松一代”。与二战后40年间成长起来的“坨子一代”相比，“松散一代”也被称为“迷惘的一代”。

后者成长于20世纪90年代日本经济泡沫破裂前后。“轻松一代”入职后，赶上了1998年前后的金融危机。在冒险岛，终身雇佣制被越来越多的“临时工”取代。

据日本内阁府统计，2012年，日本大学毕业生就业率仅为63.9%，25-34岁年轻人非正规就业比例为26.5%。15-34岁的年轻人中有180万人“既没有就业，也没有接受高等教育”，占该年龄段总人口的6.6%。

就在年轻人趋于“平躺”的时候，拥有社会权力和财富的“聚合一代”纷纷退休，日本成为世界上老龄化和少子化最严重的国家之一。

据日本厚生劳动省统计，2021年，日本出生婴儿总数比上一年减少3万人，65岁以上老人占总人口的28.41%。老龄化程度日益加剧，日本年轻人的社会抚养负担越来越重。

“丧葬文化”从萌芽到流行

日本社交媒体上经常出现“很难过”、“平躺”、“我不想再努力了”等颓废词汇。颓废文化衍生的文字、视频、表情包在青少年中广泛流行。

根据英国伯明翰学派的亚文化理论，年轻人感到压力越来越大，却无力对抗现实生活的困难，失去动力。这种情况下滋生的亚文化只是年轻人寻求身份认同的一种方式。

较早出现在日本并传播到许多国家的“丧文化”是一种表现颓废和反抗的亚文化，集中表现在年轻人的生活方式和电影、电视剧等文化作品中。

“一切终将逝去。”酗酒，吸毒，厌世，性生活放荡，大叶挺藏甚至不认为他可以被视为一个人。太田野三只是日本小说家太宰治在《失宠于世》中虚构的人物，却引起了日本青少年的情感共鸣，备受追捧。

更何况《失格于世》是1948年出版的，但当时并没有流行起来。90年代，日本经济泡沫破灭，“丧文化”开始萌芽。这部半自传体小说再次走红。

2009年，在太宰治百年诞辰之际，日本Kaokawa华英社将《世界失格》搬上了银幕。两年后，《人间失格》被改编成了一部可爱的漫画。截止2019年，被取消资格的原著在全球的累计发行量已经超过600万，已经超过了夏目的小说《心》。

“我生来就是人，对不起。”1948年6月，太宰治在第五次***后去世。但是，他留下的这句颓废的名言，至今还印在很多青少年的t恤上。

“丧文化”充斥着日本的影视作品。在大森立嗣导演的电影《濑户内海》中，很多场景都是两个名叫濑户和内海的高中生坐在河边聊天或者逃课。

“为什么青春一定要流汗跑来跑去？只是在河边消磨时光不好吗？”与青春励志片不同，《濑户内海》展现的是一种慵懒的生活方式。

这部颓废片接连获得第71届每日电影奖和第26届日本电影专业奖。电影《平庸》以2011年的福岛海啸和核泄漏事件为背景，讲述了主人公因情感失落而杀死父亲后的麻木不仁和自我迷失的故事。

从地理环境来看，日本被火山地震带环绕，台风、海啸等气象灾害时常来袭，这使得大部分日本国民养成了敏感脆弱的矛盾性格。“啊！荒野也是以3·11大地震为背景，影片从头到尾都充满了阴郁沉闷的色调。

"我们住在最美丽最荒凉的国家。"新英雄出生于社会底层，父亲上吊***，母亲抛弃他，因朋友的背叛入狱3年。

真嗣和贤治这两个“极度丧亲”的人物走到一起时，并没有消除他们内心深处的悲伤和绝望。

基于“丧文化”的影视作品反映了社会思潮，也反作用于社会现实。多年来，日本被称为“***大国”。新冠肺炎疫情爆发的2020年，日本人***率11年来首次上升，达到21081人，与新冠肺炎疫情造成的死亡率相当。

耻感文化、长辈文化、完美文化等社会污名一直在社会和心理层面困扰着日本社会。但是，经济不景气一直被认为是日本民族自信心下降的根源。

一直沉浸在经济萧条的阴影中。

“从来没有这么糟糕过。以前很多京都人都被太多的游客打破宁静的生活所困扰。”30岁的竹本健介经营着一家祖传餐厅。受新冠肺炎疫情影响，国际游客数量减少了90%以上。

他居住的京都是日本著名的旅游城市。在新冠肺炎疫情爆发前，旅游业约占京都国内生产总值(GDP)的14%，大致是日本全国平均水平的3倍，每年接待超过1000万国际游客。

2020年，前往京都的国际游客数量骤降至45万人。根据日本旅游局的统计，2021年，只有24.59万名国际游客抵达日本，比新冠肺炎疫情爆发前减少了99.2%。

现在的京都街道空空，以前吸引游客的礼品店都关门了。京都的财政也面临着严重的破产危机。2021年，京都的财政赤字达到4.4亿美元。

"日本经济仍处于从疫情影响中恢复的过程中。"日本央行货币事务部门负责人清水诚一(Seiichi Shimizu)表示，“燃料成本不断上升，导致日本无法实现2%的持续稳定增长，原因是成本推动型通胀。”

最近，新冠肺炎疫情恶化和乌克兰危机加剧了日本的经济风险，对经济前景的焦虑对民众的信心产生了最直接的影响。

日本经济新闻社最新公布的国民自信心调查报告显示，50 -59岁的受访者中，认为日本经济“强劲”的比例下降最多，其中回答就业环境“恶化”的比例高达40%，比整体情况高出5个百分点。

这个年龄段的日本人大多是在90年代经济泡沫破灭时进入企业工作的。现在，当他们面临“二次就业”时，他们面对的是新冠肺炎疫情和经济衰退。

2021年4月起，日本正式实施变更老年人就业稳定法，男性退休年龄推迟至70岁。但按照日本职场的惯例，员工在60岁左右会有一次“二次就业”。

“打开电视。新闻广播中有一波又一波的坏消息。能不沮丧吗？”自1975年以来，短川和之一直在东京的一家建筑公司工作。他见证了60年代日本经济仅次于美国的辉煌，也经历了70年代石油危机的冲击。

他回忆说，当时日本经济蒸蒸日上，国民心态普遍是奋发向上。这波持续了30多年的繁荣，进入90年代后逐渐停滞。大量工厂倒闭，10多万人失业，生产规模大幅缩减。日本国民也从追求财富积累的狂热中冷静下来，变得清醒、沮丧、绝望。

“自1993年以来，(日本)房地产业开始全面崩溃，房价逐年下降。在此之前，用所有贷款买房的人也破产了，离婚率和犯罪率开始大幅上升。”探川和一家建筑公司也成了夕阳产业。

一对孩子出生于上世纪80年代。短川一行(Kazuyuki Tankawa)说，他们从出生起就一直沉浸在经济萧条的阴影中，“丧文化”带来的负面情绪始终萦绕在“轻松一代”身上。“他们习惯性地对生活不抱希望”。

不愿意工作，不愿意结婚生子。纪川和一对夫妇劝女儿结婚生子时，经常被女儿调侃“你希望他们(孩子)像我们一样吗？”

他们不仅对物质没有欲望，而且年轻人在精神生活上也不愿意结婚生子。目前，近三分之一头发花白的老年人从事着大多数工作。

据日本国家社会保障和人口问题研究所预测，到2053年，日本人口将降至1亿以下，到2065年可能降至8800万。

2022年2月15日，日本政府公布初步统计结果，显示2021年该国实际国内生产总值(GDP)比上年增长1.7%。与其他主要国家相比，日本经济复苏明显缓慢，缺乏动力。图为东京银座商业区的街道。(新华社/摄)

“不宽容的时代”

“全世界都在变成‘低欲望社会’，日本面临着美丽的衰落。”大前研一在《低欲望社会》一书中忧郁地写道。

低欲望社会的前景也***了日本政府。日本政府从2011年开始支持国民自信心调查，向全体国民发放现金***消费，并出台多项鼓励生育的政策。它甚至委托电视台制作了大量关于爱情和婚姻的电影和电视节目，呼吁适龄公民结婚生子。

然而，这些措施并没有达到预期的目标。自2011年3月11日东日本大地震以来，各大电视台宣传日本力量的节目越来越多。以前，关于出国旅游的节目更受欢迎。一年后，安倍晋三以“恢复大日本”为口号再次当选。

“日本政治开始从强调利益分配转向强调身份认同。”上智大学教授中野明对强调日本人身份的爱国主义教育不满，担心由此引发的排外情绪。

共同社的民调还显示，57%的日本民众认为平成时代是对他人“不宽容的时代”。

平成时代也被日本舆论认为是失去自信的三十年。日本放送协会(NHK)早前对3554名成年人的问卷调查显示，虽然79%的受访者认为“没有发生战争，非常和平”，但只有40%的受访者认为这个时代“享有经济繁荣”。

“虽然是和平，但不是幸福的时代。”一位中年日本媒体人在接受韩国《韩民族日报》采访时说。

日本裕仁***在位的昭和时期，日本给周边国家带来了战争的痛苦。但二战后，日本实现了经济高速发展，仅用了23年就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强国。所以很多日本人认为昭和时代是一个“积极的时代”。

进入平成时代后，日本的经济问题开始大规模爆发，经济总量迅速被中国赶超。如今，中国的GDP是日本的三倍，日本的经济、科技和军事优势都在下降。

“90年代初泡沫经济破灭后，日本的衰落持续了25年。整整一代人经历了零增长。”日本前首相安倍晋三的顾问谷口智彦友彦一直担心日本年轻人“过度悲观”。

但自隋唐以来，日本一直紧盯并愿意吸收世界上最先进的文化。它派遣唐朝的使节学习中国的先进技术和文化，并在明治时期接受“西学东渐”。

正如美国文化人类学家鲁思·本尼迪克特所描述的，日本人有温柔的一面但也有好斗的一面，有礼貌但又傲慢，在“低欲望”“悲美”的社会氛围中也有自信的一面。

南方周末特约撰稿 熊燕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