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老阿姨，帅。”面对游戏队友的询问，娟姨回答。

娟姨经常被误认为是逃课打游戏的小男孩。每当队友让她写完作业再打游戏的时候，娟姨都会告诉对方她在直播，可以来直播间确认“我不是小孩子”。

进入直播间后，队友们喜气洋洋，纷纷表示“我给你点关注”。

娟姨的ID是“66的娟姨”，是一名勤奋的游戏主播。她生于1966年，比大多数同龄人都大。直播的时候，娟阿姨一般会玩射击游戏CSGO(绝对力量:全球攻势，英文全称是反恐精英:全球攻势)，也会尝试各种新游戏，画面很“好玩”。50岁后，娟姨熬夜打游戏，儿子拔掉了网络。

据伽马数据《2019中国游戏行业半年报》显示，截至2019年6月，中国游戏市场用户规模达5.54亿，55岁以上资深玩家可能超过2500万。百度营销研究院发布的《2021百度游戏用户洞察报告》也显示，银发族已经成为网络游戏用户的核心群体，其中中老年男性用户同比增长130%。

尽管如此，社会对银发玩家还是比较陌生。

中国传媒大学新闻与传播学系副教授周奎和郁躁的家邦理工大学研究员何衡对这一群体给予了高度关注，对11组银发网游玩家及其家庭成员进行了半结构式的合作访谈和观察。访谈结果显示，与年轻人相比，老年人对游戏的接受程度和他们从游戏中寻求的价值表现出不同的特点。年长的游戏玩家更看重游戏的休闲性，消除孤独感的商业化，回避游戏的社交价值。各个年龄段的游戏玩家共同面对的是网络游戏的社会刻板印象。

胡安阿姨，活脱脱的屏下画面。(资料图/图)

儿童进入。

2020年春节，看到妈妈因为疫情在家期待无事可做，娟姨的两个儿子提议:“要不要在家打游戏？”

他们认为胡安阿姨如果太长时间不锻炼，很容易患老年痴呆症，所以他们教她玩一个游戏——CSGO，这需要观察、思考和反应。胡安阿姨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了。当她的孩子上初中时，她经常看到他们玩射击游戏。她还把儿子从网吧激战中接回家，看着孩子穿上背面写着“反恐精英”(一款射击游戏的名字)的衣服。“好大的字，好像是150元一个”。

告诉周奎南方周末，其实最早接触互联网的是80后的父母。正是他们购买的网络设备让80后在一代网游中独占鳌头。从禁止孩子玩游戏到自己玩游戏，这种变化与具体的空有关:“一想到网吧，我就会觉得他们是被社会抛弃的角落。他们又脏又臭，都是网吧难民。所以他们对游戏的不喜欢可能是对整个空环境的不喜欢。但定位器平板等移动设备的出现，打破了这种空的界限，也消解了原有的空性别和年龄顺序。现在的父母不需要太多的决策成本。也许孩子们给他们一个平板电脑，他们就开始在里面玩游戏。”

进入游戏界面，听完儿子的基本操作后，娟姨开始了她在CSGO的冒险之旅，但刚一出门，她就遇到了一个难题:走路时什么也看不见，一直面朝天空。儿子看完，差点泪流满面。他第一次发现，在玩游戏之前，必须先学会走路。胡安阿姨心想，看来这小子玩的东西很不简单。

于是胡安阿姨花了三天时间在游戏里的一个菜园里练习走路，学习如何用鼠标控制前进后退时的视角，如何转弯，如何跳高。“学会走路”后，娟姨开始学习“***”。儿子评价胡安阿姨的水平，认为“她只要打一个真人，一定会被暴力打死”，于是让她先和一个不会***的机器人练手。

尽管反复练习，而且有些“天赋差”，但娟姨还是很喜欢这个游戏，觉得探索的过程很快乐。每天吃完晚饭，娟姨都会坐在电脑前开始训练。到晚上12点左右，她儿子就会过来说:“太晚了，不玩了。”

娟姨进入真人“战场”的尝试也不顺利。游戏刚开始她就被“杀”了，复活后很快被打。“出来就没了，出来就没了。”不知所措的娟姨赶紧搬救兵，让儿子扭转局势。“没想到这孩子这么厉害。”

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大部分娟姐都选择了玩不会影响别人成绩的“拼死一搏”模式。

Jeny Fear Susanne，71岁，来自瑞典，是一名深度WOW(魔兽世界，缩写为WOW)爱好者。14年前，一个8岁的孙子为了获得系统奖励，要求奶奶接受自己的游戏邀请，于是苏珊点击了邀请链接，获得了免费体验十天的权利，从此开始了游戏之旅。

“WOW中不仅仅是战斗。你可以选择自己玩游戏、摘花、收集宠物的方式。总有可以探索的地方。”Susanne告诉南方周末，她不喜欢射击游戏，但WOW立刻吸引了她。十天免费试用后，她花了30欧元买了这个游戏。

刚开始的时候，Susanne和Juan阿姨一样，在游戏中挣扎，会从任何地形掉下来。“也许是山，也许是桥，她当时就绝望了。”教她的孙辈们也很无奈，但她从未放弃。直到一个孙儿回家，她才发现自己一直这么“菜”的原因——设备太旧了。这是一台旧电脑，图像不清晰。就连孙子也很难用这台电脑完美操作。

胡安阿姨在接触游戏后，对电脑配置也有着敏锐的感知。她曾经卡在游戏里，站在原地“任人宰割”:“我以前不太明白小孩子装电脑要花多少钱。我玩的时候就知道了，卡的时候有点生气。”娟阿姨把问题反映给儿子，儿子帮她升级电脑配置。

Susanne的“网瘾”比Juan阿姨小，一周只有四天玩游戏。但这十四年来，她“锲而不舍”，即使假期暂时休学，她总会再回来。

冯大爷应该质疑“假打架”，并录制了曝光的视频。(资料图/图)

在旧习惯中接触新文化

“迎着大风！”这句脍炙人口的台词出自《英雄联盟》中的游戏英雄。这位绰号“疾风剑客”的英雄名叫亚索(Yasuo)，是一名留着飘逸长发、时刻手持长刀、行走在疾风中的士兵。在游戏中，亚索的身手可以用“花式”来形容。e技能以滑步向前迈一步，Q技能削钢闪向前刺人。击中两次后，可形成旋风，将敌人打飞。飞起来之后紧接着就是大招，R技能，风一吹，直接在空攻击...对于很多游戏玩家来说，亚索是一个快乐的风男，但快乐仅限于滑行。

就是这样一个让年轻玩家难以理解的英雄，如今62岁的“古斯特大叔”来到了大众面前——他的侄子拍下了大叔打亚索的帅气视频，在网上引起热议，至今已经积累了百万粉丝。大叔还用亚索在虎牙举办的Solo(1v1)大赛上挑战了曾经打败职业选手的人气主播八哥，拿下了三局第一。

“高枫叔叔”是我侄子根据流行视频给我叔叔取的网名。很多网友看完视频后默认我叔叔是“亚索哥”(只玩英雄的玩家)，并调侃“其实这是个26岁的程序员”。其实亚索并不是我叔叔演的最多的英雄。刚好我侄子给我叔叔拍的第一个视频就播放了亚索。在这个视频获得60多万赞，2000多万次播放后，更多的是我叔叔扮演亚索的视频被发了出来。

据舅舅的侄子说，第一次视频拍摄当天，舅舅正好通过活动免费得到了亚索的皮肤，他正在练手。下班的时候他去网吧，看到我舅舅在打亚索，觉得好笑，就拍了视频。我侄子告诉南方周末，我爷爷当天第一次打亚索是为了用新皮肤:“我们年轻人打游戏的目标是最强王者位置，但是你可能不相信我爷爷的目标，老马知道了会着急的。因为大叔的账户一分钱都没收过。”

前几年英雄联盟有个“军火竞技场特级***”活动，做任务可以开宝箱和皮肤。有时候打开一个宝箱要十几天，甚至可能是破片。通过这个活动，爷爷用了两年时间，免费得到了100多张皮肤。“都是质量非常好的皮”。这个活动下线的时候，爷爷还难过了一段时间。

Susanne和Juan阿姨对游戏级别和水平也没有很高的追求。作为朋友圈里唯一喜欢玩游戏的同龄人，他们很享受游戏中的互动过程，更在乎“不要拖累队友”。这与周奎论文的结果一致，该论文指出老年人很少将游戏建构为社交工具，而对于大多数老年玩家来说，游戏是应对年龄焦虑的工具。

根据采访结果，周奎总结说，很多老年人玩游戏是出于实用目的，玩诗词游戏是为了学习知识，或者蹭一些代金券。此外，周奎发现:“很多老人玩游戏都带着一种自我牺牲和父母的自我道德，希望自己能处于更好的状态，不容易生病，不给子女增加负担。”

采访中，娟姨提到，除了射击这种游戏操作，玩游戏最吸引她的就是和队友交流:“一开始我就像个外星人，听不懂他们说的梗。有很多莫名其妙的术语，像‘马保国’和‘规矩点’。”

胡安阿姨不好意思问队友。当她有机会问儿子的时候，他拿出定位器一边找一边给她解释。她才知道，这是一个自称太极混元掌门却在实战中被一拳打倒在医院的“武林高手”。这时候她才明白，很多人说的“年轻人没有武德”也是来自这个马保国，才是他被迫为自己被打倒开脱的原因。这个词是用来形容年轻人凶猛的。经过两年多的摸索，涓阿姨渐渐习惯了游戏里和网络上从梗里走出来的速度。

玩游戏直播时的苏珊娜。(资料图/图)

“为什么有人相信中老年女性可以玩游戏？”

“事实上，我们的许多文化产品给老年人提供的选择很少，”周奎告诉《南方周末》。“包括电视剧，我认为很好的美剧家长看了一集就放弃了。就算他们看《梦想中国》，可能也有点难。在游戏行业，并没有‘适合60岁以上人群的游戏’这样的榜单。技术门槛和认知差距将大量老年人挡在门外。从某种意义上说，老年人被隔绝在电子数字文化之外。这也是我们看到的最大危机。”

周逵对银发游戏玩家的初步研究是，目前游戏玩家的画像过于单一，未成年玩家只是所有外部***协议的一部分，甚至是很小的一部分。

当Susuanne刚开始玩WOW时，她遇到了相当多的电脑和游戏技术问题。她的孙子们被问及此事时，都说:“奶奶，你自己去谷歌上查吧”。

成为Google Susanne游戏生涯中的重要工具。2018年，Susanne被问到“你接下来会做游戏直播吗？”苏珊娜听了，回家打开谷歌研究什么是直播游戏，怎么做，决定从头开始做一个直播游戏。

一个人搭建直播环境和设备比琢磨游戏还难。从图片、声音到软件的每一步都可能出错，而Susanne花了大量的时间在Google里阅读各种指南，在这个过程中犯了无数的错误。“我急得开始骂人”。最后，Susanne自己搭建了Twitch live studio，并学会了使用绿布。她很自豪地说:“也许我年轻的时候就应该成为一名技术专家。”

胡安阿姨和高枫叔叔的直播相对来说比苏珊娜的简单。所有的设备和技术问题都是年轻一代解决的。他们只需要出现在屏幕前就可以玩游戏了。但他们又遇到了一个问题:被网友骂假。

看视频的观众中有人似乎在挑刺，说“一看就是骗人的，不是自己打的”。第一次看到这个评论的时候，娟姨很不舒服。因为不想被当成骗子，她让儿子升级直播设备，多买了一个拍手用的摄像头。有了手操作透视后，还是有人不相信这不是我的手，画面好像也没连起来。最后，娟姨的儿子直接买了一个广角相机，做了一块绿色的布，把娟姨整个人连同双手一起放到镜头里，然后以游戏画面为背景进行直播。

即便如此，还是有人会执着于一些所谓的细节，甚至有人会去找知乎问“66的娟姨明显是装的。为什么没人打她？”提问者录了一段娟姨的直播，提出了一些操作性的问题，讽刺看娟姨直播的人都没玩过CSGO。最后他留下一句话“为什么会有人相信一个中老年妇女会玩这种硬核游戏？”

这个地区的大多数人都在为胡安阿姨而战。有人抛出了自己的比赛记录，然后反驳提问者指出的技术问题。有人说在游戏里配过娟姨，人很好。还有人认为提问者只是个博主，没必要理会。

最开始，高峰大叔想尽办法对付喷，做了很多线上和线下的活动。后来他发现，不管他怎么证明自己，还是有人在喷。当他们抓不住假打字的问题时，就开始说“你都六十多岁了，还在公共场合打游戏，教坏孩子”。我的伯侄关系很无助，但他们也学会了忽视这样的人。

这一年来，高峰大叔视频的时间间隔越来越长，每天4个小时的直播因为身体原因停止了。我侄子说，以前他们一起喝可乐，通宵打游戏，现在我叔叔已经不怎么做这些事情了。但是，舅舅并没有完全不玩游戏。最近他掌握了一个新英雄，比Bisso打得好，还能打别人。只是这个新的英雄技能没有那么华丽。我还没想好怎么拍视频。

采访中，苏苏安内刚刚做完脑深部***手术，为手术剃掉的头发还没有长回来。她笑着说，“所有人都认为脱发是癌症，但手术后我实际上感觉非常好”。

手术回来后，苏珊娜打开停止的直播，说:“只要身体允许，我会一直打游戏，直播到100岁。”

南方周末特约撰稿人陆玉婷